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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 中秋节来拍下文章 [打印本页]

作者: 有汝辅佐甚好 时间: 2022-9-10 11:23
标题: 中秋节来拍下文章
，那时，徐州还是彭城。，，
五更天的时候，家里的公鸡打了头鸣。
鸡养得娇宠，非活物不吃，非软草不卧，非三妻四妾巴结着不可，每日正经事唯有打鸣这一件，仿佛他不是只公鸡，倒是个公侯伯爵之辈，行则前呼后拥，恨不得出舆入辇，摆足了场面。
阿凛还未辩驳，阿翁先劫去了话头，笑道：“祖宗牌位，三日一擦，也不须随身陪伴，比它好伺候多了。”
靳蔚几次忍无可忍，便要说一说阿凛：“你这是养鸡还是供祖宗？”
阿凛清理了稻草，又从窝里掏出四只蛋，白粉的壳莹润温秀，捧在她手里暖乎乎的。阿凛说：“人家是要下蛋的，不伺侯怎么行。”
靳蔚说：“蛋是母鸡下的，与它何干。”
阿凛拉了长腔，说：“阿翁啊，该给兄长说亲啦。”
可惜，十六岁的兄长不如十四岁的妹妹开窍，并不晓得鸡下蛋跟他成亲这两件事有甚么联系。
天将明未明，东厢先有了动静。阿凛家在彭城北，是个三合院，一堂两厢五间房。阿凛与父母亲住在东厢两间，西边是兄长靳蔚的卧室与书斋。
阿母如平日一般在寅时起身，蒸饼煮羹。阿翁和兄长进了朝食便启程去书院，一个教书，一个念书，一车同行，倒是方便。
阿凛前些天新拓了个花样，今日就等着堂妹上门，约好了一起开张。
康平书院在城东南，父子俩出了闾巷，直接上了大街。这条街贯通南北，整个彭城，乃至整个楚国，数它最为宽敞气派，是项羽在此定都时所修，距今也有一百多年了。（注：公元前106年，汉武帝划分全国为13个监察区，徐州为13监察区之一，置徐州刺史部。徐州刺史部领郡国六个：琅邪郡、东海郡、临淮郡、楚国、泗水国、广陵国。楚国都彭城。公元前69年，楚王刘延寿谋反，楚国废除，以其地改置彭城郡。公元前49年，复置楚国，公元9年为新莽废。西汉末王莽篡权，改国号新，故称新莽。）
昨夜下了雨，官道颇为泥泞，双辕车行得慢。
车夫往空中甩了下鞭子，却并不落在老牛身上。怕客人有意见，于是解释道：“我家这头牛脾气犟，越抽越不走，不如由着它，还能顺畅些。”
阿翁笑着应答：“无事，慢行也好。”
靳蔚尚是少年人，没有这么沉的性子，难耐这欲走不走的温吞，遂挑了帘子透透气。
元平元年（即公元前74年，第八代楚王刘延寿在位）八月初，金桂香遥，白露为霜。楚王宫高高的望楼，在湛蓝的天幕下，巍峨宏大，遗世独立。
不日即是仲秋。
日头都老大了，堂妹才到。下牛车进了屋，扯了头上的面衣，一通狂扇。
阿凛倒了杯冷茶给她，堂妹接过一口闷掉，说：“白露都过了，怎的还这样热。”
阿凛说：“你早些出来就赶不上大太阳了。”
堂妹叹气：“我倒是想早出来，阿母使唤我在家摘桂花呢。”
“叔母是要做桂花糕吗？”阿凛眼睛亮亮的：“我最喜那个。”
“做做做，中秋节拿给你吃个够。”堂妹虽小了阿凛半岁，话却说得老成。
阿凛打开妆奁取了花样子，堂妹看了一眼，说：“是要绣四季花吗？”
“也不绣那么多种，拣一样，秋棠吧。”阿凛说。“两日就能完工。”
堂妹说：“你这是想绣还是不想绣啊，着急忙慌的。”
阿凛说：“要不是阿母唠叨，我连这个也不想绣。”
“那你嫁妆怎么办，什么鸳鸯鲤鱼蝶恋花的，不是更难？”
阿凛咧嘴笑，说：“管那么远做什么，得一日闲就乐呵一日好啦。”
节前书院休沐，阿翁领着一双儿女去市集采买。
市集在城中的十全街，此处最是繁华，从街头枣树至巷尾老槐，约有六百馀步。其间馆栈勾栏、席铺分立，酒饮香药，酥蜜团果，杂味熏然。“赵老五羊肉汤饼”把桌凳摆到店外，占了半爿路面，食客又多，竟是给堵了个水泄不通。
好在阿母列了明细，几人不至于忙成无头蝇。黄米要几两，豆要几斤，烤羊、腊鸡、酱狗肉、野猪腿都来一些，要上供的。葵菜不经吃，得多买两把。还有盐、醋、酱、饴糖……
阿凛提醒：“莫忘了桂酒，祭月怎可少它。”
阿翁说：“忘不了，你阿母写着呢。”
阿凛又指着一家铺子说：“上回堂妹带的泡瓜好吃得很，我们也去买点吧。”
靳蔚无言，只跟在后面拎东西，回去的时候，三人手里俱是满满当当的。
秋夕庭院，竹槛灯窗，一场佳节会。
供桌上摆了四牲、桃子、雄粗饼，一家人齐整整对月三拜。
阿翁每年都会念一段祭文，今年却不念了，说是不想误了阿凛吃喝。
阿凛很高兴地领了这好意。桂花糕软糯清甜，果然入口不凡。
阿凛大赞：“叔母真是好巧的手，阿母，我们也学着做吧。”
阿母点头同意：“嗯，好生学，回来灶台归你了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阿凛说：“倒也不必如此，灶台跟我犯冲，恐怕我降不住它。”她只吃一杯酒，脸上就泛了薄红。靳蔚挡了她还要拿酒壶的手，说：“不是还要去看灯吗，莫再喝了。”
月已上中天。
北门城楼上，楚王带领众吏，点亮了千盏明灯，百姓欢呼山响。
阿凛背倚着阿母，挤在人群里，迷蒙地看孤高冷月点点繁星。她有些困倦，打个呵欠就盈了满眶的泪，从袖中取出手帕来擦，秋棠的纹样不小心膈了她的眼。
阿凛有些灰心，想着：我果然是没有这个天份啊。
那日，人们散得很晚。
四人还家时，夜将将过半。阿凛也不洗漱，倒头便睡，一觉浑然忘我。
建昭三年（公元前36年），53岁的阿凛已做了曾祖母。在冬至节的家宴上，阿凛和夫君安坐，受儿孙们叩拜祝福。
这一年，陈汤上书，匡衡拜相，引得天下儒生争论不断。（注：陈汤为西汉名将，“明犯强汉者，虽远必诛”就出自他的上书。匡衡是西汉经学家，以说《诗经》著称，也是“凿壁偷光”典故的原型。）
阿凛蓦地想起，曾有一年，民间也是这般热烈地街谈巷议，说许平君嫁得好，进门第二年就做了皇后。当时邻居家的小娘，自称“东里一枝花”的阿宝，还以许皇后为楷模，立誓说就算不能母仪天下，那也是要嫁入高门的。
“想起来了，是元平元年。”小七郎还在跟着他父学说祈文，阿凛却有些走神了。
元平元年啊！
阿凛仿佛看见，在彭城的千灯之下，阿翁阿母正值盛年、言笑晏晏，兄长靳蔚君子端方，一身风华。
她十四岁的中秋，圆满了浮世余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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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安林 时间: 2022-9-10 11:27
回复 1楼有汝辅佐甚好
感觉还不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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